第217章
“与其自己一人,将此事隐在心中,不妨与臣说,臣不会与旁人讲的。”“比如说,殿下的那个梦,还有,太液池边。”
江锦书抬首看向他。
她心中有惑,为何谢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?
“伯瑾,为什么帮我?”
谢晏身子一僵,他没有回答。
“殿下,讲讲那个梦吧。”
“崔婉,是你们给齐珩选的新皇后吗?”江锦书轻声道。
谢晏挑眉道:“崔婉?中书令与安定郡王妃的妹妹?”
“是。”
“我梦到了,他恨我,厌弃我,他,身边也有了新人。”
“我知道,你们都想我死,我不想让他为难,也不想为难那些无辜的人,所以我去了太液池,那一瞬,我倒真想沉入其中,不再理世间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。”
“这些?”
“就这些。”
“那殿下为何要刺伤陛下?”
“我恨他设计我的亲族。”
“我恨他放弃了我。”
“满意了吗?”江锦书讽刺道。
余下的话,江锦书没有再说。
谢晏颔首,而后他将那匣子放在江锦书的跟前,道:“殿下,打开看看吧。”
或许,你的恨,也便解了。
“殿下您习惯性从高往低看,您应该从低往高看,那时很多事都是无力的。”
谢晏留下此句,便出了紫宸殿。
江锦书打开了那匣子,带着侥幸,她窃窃地想将一切归为是齐珩为了权位放弃了她,这样她还有理由去恨他,去报复他。
可她将黄纸缓缓展开后,在所有的罪证一一展现在自己面前时,她却连哭泣都做不到。
这样的罪。
这样的家族。
这样的父母,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对齐珩心生怨怼?
她常以为自己是无根浮萍,飘在水面中,任风吹来,任雨袭来,直到有一日,有个人站在湖边。
他穿着绯色的衣袍,持伞为她遮风雨。
可不过寥寥数时,那把伞不知去了何处。
她怨那持伞之人,既为她遮风雨,又为何要将伞挪开。
时至今日,她方知,那持伞之人,不是想抛弃她。
而是去为更多人撑伞遮风雨。
她坐在地上,抱着黄纸,眼前有人给她递来一方手帕,她抬眼,看着齐珩,他已然包上伤口,江锦书哽咽道:“为什么,不告诉我?”
齐珩没有说话。
她心痛地抚上他的伤口,“是不是很疼?”
齐珩摇了摇头:“不疼。”
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
“我...我...”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
“我也对不起你,以前说好的,不瞒你,不负你,我没有做到。”齐珩黯然道。
“不,你没有错...错的,是我,是我,我有罪,我有罪。”
“该认罪的,是我,该惩处的,是我,对不起...”
她兀地想拿起袖中的匕首想往自己身上刺去,可倏然间,她仿佛又看到了隰荷华的身影。
“对啊,更有意义的事,去帮更多的人罢,不要再拘泥于自己的生与死了。”
“我要走了,答应我,不要再寻死了。”
寻死,又有何用呢?
可,更有意义的事,她又能做什么呢?
第105章 君子行义
齐珩去了早朝, 江锦书兀自拆下发髻,换上素衣。
她抚上铜镜,铜镜中的人, 形容消瘦。
她喃喃自语道:“只有这一次机会了。”
甘棠看着江锦书, 似有不忍道:“殿下。”
“冠子都清点好了吗?”
“清点好了。”
“都送到礼部吧。”
“殿下。”甘棠不禁唤出声。
“别心怜我, 沾了血的东西, 我一个都不要。”
她缓缓走出紫宸殿门, 谢玄凌躬身行礼道:“殿下, 不后悔?”
“不后悔。”
谢玄凌撩袍跪地稽首道:“臣,代大晋万千黎庶,谢殿下。”
她颔首,而后敛襟一步步地走向宣政殿。
齐珩坐于珠帘后,他咳了几声, 虽敷上了金疮药, 但伤口仍在痛。
朝臣在议事,忽然殿门被人打开,众人转身看去。
谢玄凌着紫袍而来, 身后的江锦书披发素服缓缓入殿,齐珩怔住, 他忙道:“皇后不该出现在此,快请皇后归殿。”
而后他与齐子仪递眼色,齐子仪忙上前对江锦书行揖道:“殿下。”
作势要送江锦书回去。
江锦书抬首看向上位珠帘后的男子, 旦旦道:“妾今日来此,是为请罪的。”
齐珩猜到她要说什么, 慌张道:“皇后神志不清, 言语失序,齐范快送皇后回去。”
“皇后殿下。”齐范再次行揖提醒道。
“妾罪丘山, 请陛下,勿耽私情,让妾把话说完。”江锦书没有理齐子仪的二次提醒,反而稍提裙摆跪在殿中央,她声音高昂起来,宣政殿角角落落皆能听个一清二楚。
有品阶较低的绿衣郎窃窃地瞧着那素服女子。
便是不加珠翠,其言语、举动仍可见大家风范。
她跪直上身,不卑不亢道:“济阳江氏自开国以来,承蒙天恩殊荣,圣朝沐浴清化,登阁拜相,世袭罔替,食天子之禄,享朱紫之贵,而今后世之孙,不思进取,屡屡犯上悖逆,此负天子之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