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
“啧啧啧,老东西,又老了十岁。”白雪提溜着女儿站在原地,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,歪着头冷漠地审视自己的丈夫,“爸爸!”珍珍拽着妈妈的手,开心得又蹦又跳,她很少这么开心,因为爸爸妈妈很少像这样同时出现,就算同时出现爸爸也会一直跟在妈妈屁股后面,
妈妈浇花他就要拽两下叶子,妈妈在书房写小说他就以擦书柜的名义在妈妈身后走来走去,妈妈从厕所里出来他就拎着拖把,一边跟在妈妈后面拖地一边抱怨妈妈这么大人了还擦不干净屁屁,
当然了,这些情景也是少之又少,爸爸干完这些“活“以后就会看着妈妈,看着看着就要伸手揪她的头发或者捏她的脸,在妈妈终于忍不住发脾气的时候一把把妈妈抱起来,走到卧室里去,一去就去好长时间,妈妈出来的时候脸蛋和耳朵都红扑扑的,像红苹果,头发也乱蓬蓬的,穿着睡衣就往浴室跑……
“爸爸爸爸!”珍珍想今天她终于可以左手搀着爸爸,右手搀着妈妈,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借着爸爸妈妈的力腾空而起,
可爸爸根本不看她,还是只看着妈妈,像梦游一样穿过午后空无一人的马路,慢慢走到妈妈面前,俯视着她,嘴巴干裂得全是血口子,鼻尖也是红的,好像累得一点力气都没了,
“这两天都干什么去了?”嗓子沙哑得连声音都听不出,血红的眼睛直勾勾钉住她不放,
“没干什么,”白雪低着头退后一步,牵着女儿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小肉手,指腹摩挲一下她光洁的手背,松开手,把她推进徐昭林怀里,“女儿丢了都不知道,喏,还给你。”
她垂着脑袋,用宽大的袖口捂住背部的出血点,正对着他后退一步,又一步,“你们先走,我还有事。”说完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,
“滚回来!”身后男人声嘶力竭的怒吼扯破了本就干裂的声带,嘶哑粗砺得像砂石崩裂,淌了满嘴腥甜的血水,
他将女儿留在原地,怒吼谩骂着冲向白雪,她平日里呲溜溜蹿得飞快,可今天走得好慢,他想都没想就去扯她的大衣,指尖却触到一片湿热黏腻,反手一看,愣在原地,可还没愣几秒就听到身后人群惊恐的尖叫,
“小孩儿!小孩儿!谁家小孩儿?”
徐昭林仰头顺着人群的方向看去,酒吧两层楼高的天台上站着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,举着一把手枪,枪口对准被徐昭林遗留在身后几米外的珍珍,
“珍珍,”徐昭林颤抖着嘴唇呢喃,下一秒目眦欲裂挥舞手臂发出凄厉的哀嚎:“珍珍!跑!”另一只手摸到枪袋里的枪,
“别想拔枪哦徐警官,”男人站在高处俯视着他,碎发在风中飞舞,笑得阳光灿烂,“枪扔掉,手举起来。”
徐昭林掏出枪放在地上,用脚踩住一踢,沉重的枪滑出几米外,停在一片窨井盖子上,他举起双手,死死盯着男人嬉笑的脸,背对白雪抬腿向女儿走去,
白雪望着他的背影,身体紧绷,眼神专注得快要滴血,全副精神都在女儿身上,敞开的羽绒服像黑色的天使翅膀,仿佛这世上只剩女儿一人值得他不顾一切去守护,去保卫,
白雪最后看了一会儿阳光下的徐昭林,他在她记忆里出现的时候总是晴天,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,眯着狼一样狭长的眼睛对着她笑,
她还想看他笑,可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学会不抱希望,
“老狗,以后去别人那儿找吃的吧。”白雪的呢喃太轻,被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散,
她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枪,抬头举枪对准肖羽,他戏谑的眼神正看着徐昭林一步步接近女儿,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扳机,可下一秒他眼神一变,猛地抬枪对准白雪,
砰的一声巨响,确切地说是两声,白雪天旋地转间狠狠砸在地上,晴天白云在她眼前飞过,耳边人群尖叫不止,
她死了吗?没有,就是肋骨好像断了,那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到她身上的时候肋骨就断了,还有被剥了皮的锁骨好像也碎了,鼻子嘴里全是浓稠的血腥,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,一咳嗽就吐出一口血,
“哎呀多可惜啊!”她听到肖羽尖利刺耳的笑声在空旷的空地回荡,犹如恶魔在地狱的咆哮,“你但凡犹豫那么一下呢徐警官?珍珍也不至于没爸爸呀!啧啧啧,这位置可不大好哦!”
白雪沉默地望着天空,感受着胸前缓缓浸染开来的暖意,原来他的血也这么烫,烫得她身下的积雪都融化了,
肖羽一只脚踩在天台边缘,手肘支着膝盖,看热闹似的看着被徐昭林死死压在身下的白雪,她太瘦小了,这么看过去都看不到她,只看得到她身下渐渐被鲜血浸染的雪地,
“小雪,你输喽!”
他眼里闪烁着神经质的兴奋的光,起身调转枪头对准愣在原地哭都哭不出的珍珍,她的小手还紧紧地抱着安娜公主,
又是砰的一声巨响,这次血花从肖羽的胸膛开出,在高空中像婚礼的礼花般绽放,喷溅得到处都是,
肖羽软绵绵的身体从二楼坠落,直直砸在雪地里,发出噗的一声闷响,他望着子弹射来的方向,白雪藏匿在徐昭林身下,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,她还是冷冷地看着他,她一次都没对他笑过,
他满脸是血,连眼睛里都是血,血水盈满眼眶,顺着脸颊滑落,可他在笑,黏稠的黑血从嘴里溢出,